十一月 2024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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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去年深秋起，數位美台學者、前官員如卜睿哲、蘇起、陳一新、施藍旗、任雪麗等，接續要求民進黨下屆總統候選人要清楚表明兩岸政策，甚至要其接受「九二共識」。民進黨以此非美國的官方立場，甚至認為是藍營的選舉操作而一語帶過。
選舉操作固有跡可尋，但從作業面上看，民進黨兩岸政策不明恐也是事實。
大凡雙方協商，標的物必然是雙方關心的事物。換個尋常的話形容，不管是和顏悅色、相敬如冰或怒目相視，協商者的臉總是要「相向」。假使協商是必要的，若一方或雙方都將臉別過一旁；視線一旦沒有了交集，雙方便很難達成協商目標。很不幸的，這恐怕是民進黨兩岸政策的實態。
我們都無法否認「界定台中關係」是兩岸交涉中最深的海溝。雙方必須在國際局勢的限制下，長時間謹慎因應才有可能獲致些許成果。「一中各表」的演變——中國官方一開始並不承認其存在，直到包裝為「九二共識」。依此脈絡看：作為「白紙黑字」，焦仁和的「一個中國，各自表述」固然從未存在過；但作為「政治包裝」，蘇起的「九二共識」確實發揮了繼續交涉的效果。虛實兩手的幻影，可謂實踐了外交的藝術。
藍與綠，前者講實（政治）後者講形（法律），再吵十年也孵不出顆蛋來。民進黨當然可否認「九二共識」的「實定法存在」。但光是否定無法成事，所有人都會接著問：那，你的政策呢？
對此，小英在2011年8月提出「台灣共識」。[1]乍看民進黨已有因應也有效塞住了藍營的嘴，但其實是贅言。原因之一在於其「無懈可擊」，所以對內「無需討論」；原因之二在於其內容北京無交集，對外一樣「無需討論」。中方會問：「你的內部共識關我什麼事？」
今年元月，蔡英文提出「三個有利、三個堅持」[2]，稍後加以補充：「希望在這整個複雜的環境裡面，對於兩岸的和平穩定都有利益的存在。所以，應該共同找出一個各方都可以接受，而且符合台灣人民利益的方法。」[3] 對如何「界定台中關係」的關鍵，前述主張仍無著落。各方一樣霧煞煞。
我們若觀察「一中各表」、習近平的「四個不」[4]、宋楚瑜的「四個體諒」[5]，甚至於柯文哲的「四個互相」[6]，莫不有與對方產生一定的交集。
比較有趣的是柯文哲。從他迴避「九二共識」而反問「兩國一制，合作比統一重要」[7] ，到修改為近日的「互愛就是兩岸一家親」[8]，便可理解柯市長幕僚「不提一中、處理一中」的外交功力並非泛泛。也反向能映照民進黨：「台灣共識」及「三個有利、三個堅持」的戰略性缺陷——與其說是兩岸政策，不如說是內政喊話。連個兩岸風向球的試探夠不上邊。
學者田台仁基於台灣長久受制於國際局勢的現實，提出：〈小英不需要新的兩岸政策〉，只要美國提出台灣照做便是[9]。田台仁之議固然為看穿國際政治的殘酷後反將一軍，也可啟動民進黨與美方的第一輪對話，但仍會遇到根本問題。美國官方目前的立場是：台灣最好接受「九二共識」以持續緩和兩岸關係。若美方表示民進黨不如「九二共識」意見的話，民進黨有何因應？球，豈不是又回到原地。
內政視野再正確也無法成為涉外的準則。台灣位於西太平洋的戰略穴點上，不免受到國際政治的拉扯與干擾。很遺憾地說，總統大選不僅是台灣自治事物，也攸關鄰國生死利益，故大國重演出手干預是可預期的。
涉外談判不是在高唱道德重整，是非常實際的作業。若暫時無法獲致結果，也要能持續談判。或許有兩種方案民進黨可以考慮：
其一，即便在戰術上不願接受「九二共識」，是否可考慮承接「一個中國，各自表述」的agree to disagree，或稍加修改為「各表一中」作為起步——這可是李登輝時代雙方坐下來談的最大結果。「一個中國，各自表述」與「九二共識」，既可以「各表」現實地描述了雙方之異，迴避了「共識」既同，也擱置雙方到底是「兩國」或「兩岸」的尷尬。不要僥倖暴衝，大家再來磨一輪。
其二，拋開過去的糾葛，利用無黨籍柯文哲市長的「四個互相」作為起步，表達「交往」之意，但要從「互相認識、互相了解、互相尊重、互相合作」慢慢來，台灣不會暴衝，中國也不要心存僥倖。假使北京連高支持度的柯文哲之意見都不願意接受，表示中國內政、經濟狀況詭譎多變中。那雙方越走越遠的責任就不在台灣，美國也沒話說了。
不論雙方有無「一家親」的想像，無論這想像如何虛無飄渺，總是必須繼續談下去。剩下就是實力（包括綜合國力、談判技巧等）的拉鋸，輸贏怨不得誰。
世局變化甚快，近日F-18急降落台南，捎來了我們還猜不透卻不尋常的訊息。環境若已變，我們要重新調整腳步才能邁步向前；環境若對台灣一樣不利，我們更要廣結善緣審慎以對。2012年小英在兩岸議題上重重跌跤。2016年只要真實以對彈性因應，猶未晚矣。學者的連續發言，應視為善意警語，不宜堅拒於外。
註：
[1] 基於內部意見的多元性，必須透過民主機制形成一個內部的共識，或許可以稱它作「台灣共識」；這對將來與中國建立和平穩定的互動，以及可長可久的架構，是非常關鍵性的條件與過程。 http://blog.twimi.net/2011/08/blog-post_23.html
[2] •有利於國家自由民主發展、區域和平安全穩定、兩岸互惠互利交往 •堅持政府決策須充分民主和透明化、交流過程須多元參與和機會平等、交流成果須維護公益和社會共享。
[3] http://www.peoplenews.tw/news/f9f4f757-35e6-47b0-aefa-1ad62c910a46
[4] •推動兩岸關係和平發展的方針政策不會改變 •促進兩岸交流合作、互利共贏的務實舉措不會放棄 •團結台灣同胞共同奮鬥的真誠熱情不會減弱 •制止「台獨」分裂圖謀的堅強意志不會動搖。
[5] •多體諒台灣同胞的台灣意識，但台灣意識不等於台獨意識 •多認識和體諒最近台灣的自主性公民意識，畢竟台灣跟大陸政治和社會制度不一樣 •台灣是個多元社會，大陸應多體諒台灣的民主體制 •台灣經濟多元自主，很多中小企業白手起家、在各地打拚，請多體諒他們的處境。
[6] 若兩岸要進一步交往，應該在互相認識、互相了解、互相尊重、互相合作下進行，中華民國是底線。〈回應九二共識 柯P重申中華民國是底線〉http://www.stormmediagroup.com/opencms/news/detail/f0fc19de-7495-11e4-b815-ef2804cba5a1/?uuid=f0fc19de-7495-11e4-b815-ef2804cba5a1
[7] 「與其談「一國兩制」，不如談「兩國一制」」 http://goo.gl/x39xrH
[8] 2015年1月31日，http://www.chinatimes.com/newspapers/20150320000915-260301
[9] 小英不需要新的兩岸政策○田台仁(2015.03.25) http://talk.ltn.com.tw/article/paper/865919 2015/04/16（作者 雲程 為自由研究者；本文轉自《極光電子報》）
